顧芷微懂規矩，進門先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女人：＂麻煩您給我點熱水，我想換身衣服。＂

女人看到錢，整個人更熱情了。

爽快的給顧芷微找來的熱水，讓她去西邊的小屋裏換衣服。

她的包是防水的，質量不錯。在雨水裏泡了這麽久，衣服還是幹的，她換上之後，身上終於舒服了一些。

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，一家人正坐在堂屋裏喝著什麽，大概是姜湯，因為顧芷微聞到了淡淡的姜味。

一家四口，一對看起來很和善的夫妻加上一對兒女，看起來十分美滿的家庭。

男主人看到顧芷微，頓時一楞：＂哎，你不是……＂

顧芷微看過去，也覺得他有些眼熟。

頓了一下，她笑：＂咱們在醫院的時候見過的。＂

女主人狐疑：＂你們認識？＂

男主人無奈的搖頭：＂不算認識，早上不是陪著隔壁的阿花去醫院接盧生嗎？阿花太著急了撞到了這位姑娘，我替她道歉來著。＂

鄉音挺重的，顧芷微努力聽，也只能聽個大概。

她點點頭：＂我剛才去敲隔壁的門，人家沒讓我進門，碰了一鼻子灰，幸虧你們人好，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去哪兒了。＂

她不動聲色的提起話題。

隔壁的女人她也是剛才才想起來，分明就是在醫院撞她的那個女人。

也是那個斷了腿的男人的妻子。

她為什麽非要帶著男人回家？分明不是為了錢。

男主人聞言，尷尬的笑笑：＂阿花家的情況比較特殊，你多擔待點，她人不壞的。＂

女主人聽到這話，卻是嗤之以鼻：＂什麽好人？我就看不慣她……＂

男主人瞥了她一眼，她訕訕的住了嘴。

＂姑娘，過來喝點姜湯吧，不然要感冒的呀。＂女主人看著顧芷微，客氣的邀請她。

顧芷微付了錢，也不覺得難為情，在旁邊坐下來，接過女主人遞來的姜湯。

抿了一口，她又道：＂可是我聽說隔壁男人的腿不治就壞了，他們為什麽不治？作為鄰居你們怎麽也不管管？這病可大可小，要是任由它壞死下去，說不定人都保不住了。＂

她頓了一下，低聲道：＂這放任下去，和殺人有什麽區別？＂

女人聞言，扯了扯唇角：＂可不是嗎？做賊心虛，就連人命都不管了。＂

男人又瞪她：＂別人家的事情你管這麽多做什麽？＂

顧芷微假裝好奇：＂做賊心虛？他們是不是犯了法？＂

男主人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，看著顧芷微道：＂姑娘，我們山裏人和你們城裏人不一樣，很多事情和法律無關，你懂嗎？＂

顧芷微笑笑，低頭喝水。

她自然懂。

在城市裏，拐賣人口是很嚴重的事情，是要坐牢的。

可是在山裏，拐賣人口好像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。很多人家買來媳婦，為了防止姑娘逃跑，全村人一起幫忙看著。

在大大山裏，連飯都吃不飽了，法律也就不那麽重要了。

下著雨，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。

女人去旁邊的小屋幫著顧芷微鋪被子。

男人和孩子在另外的屋子呆著，低低的說著話。

鋪被子的時候，顧芷微就在旁邊，似乎是無意的問：＂隔壁是缺錢嗎？現在國家看病有優惠，其實花不了多少錢的。要是真的沒錢，也可以募捐，有病還是要治的，多少錢能買一條人命啊？＂

女人咬著唇，很明顯是要說些什麽，可是卻顧忌著什麽。

顧芷微又道：＂我有個遠方的表叔，當初就是因為砸壞了腿，救治不及時，把整條腿都鋸了去。不過後來也沒保住命，不過一年的時間就因為病發癥去世了。這不是小病，你有空的時候還是去勸勸吧。＂

女人鋪好了被子，終於忍不住了。

＂沒用的，說破了天他們也不會去治的？＂

顧芷微皺眉，猜測：＂難道是男人好著的時候對女人不好？所以現在女人不給她治？＂

她總覺得，這件事情其中的真相與她這次來的目的有關系。

也不知道為什麽，就是有這種感覺。

女人抿了抿唇，冷笑：＂這麽跟你說吧，這個男人其實根本不是她家的，她家的男人早就在四年前就死了。＂

顧芷微心中一震，呆呆的看著女人。

＂從山上掉下來，整個人都血肉模糊的，當時就沒氣了。＂女人又補充道。

顧芷微感覺到喉嚨裏幹幹的，似乎堵了什麽東西。她咽了咽口水，沙啞著聲音問道：＂那這個男人是哪裏來的？＂

女人輕哼了一聲：＂撿來的，也是從山上掉下來的，血肉模糊的，但是還有一口氣。所以那個阿花就認定了這個人是上天給她送來的男人，說什麽也要留下人家。＂ ＂所以呢？男人也肯留下來？他們不去治病和這個有關系嗎？＂

顧芷微覺得，有什麽東西就要從腦子裏出來了，可是一時間卻怎麽也理不順。

女人正要說什麽，那邊的男人高聲喊：＂行了沒有？＂

女人連忙回：＂好了好了，現在就過來。＂

喊完，對著顧芷微抱歉的笑笑：＂姑娘，我先過去了，隔得近，你有什麽事情叫我就行。＂

顧芷微笑笑：＂麻煩大姐了，我沒什麽問題了。＂

她又從包裏抽出一張一百的錢，塞到女人的手裏：＂真是麻煩你了。＂

女人喜滋滋的離開，屋子裏只剩下顧芷微一個人。

被子軟軟的，散發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味道，香香的。

顧芷微躺上去，覺得渾身上下都輕松了起來。

連續奔波了一天，渾身上下都是酸軟的，躺下沒多久，她就有些昏昏沈沈的，很快就睡了過去。

說起來，自從三年前的那一天開始，她的睡眠質量就沒好過。

總是半睡半醒之間，做各種各樣的夢。

可是這一天卻很奇怪，她躺下之後毫無知覺，一覺睡起來，天色已經蒙蒙亮了。

外面還是小雨瀝瀝的，空氣中都彌漫著濕漉漉的氣息。

顧芷微犯了個身，看著窗戶，一時間有些怔楞。

昨晚，這家的女主人說，隔壁的男人是撿來的。

但他為什麽肯留下？是沒有家的流浪漢嗎？還是說有其他的什麽理由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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